骆瑞鹤:《荆楚文库》书目审读意见
发布时间:2013-10-25 来源:荆楚文库 阅读次数:
《荆楚文库》书目审读意见
骆瑞鹤
(武汉大学教授)
《荆楚文库》书目文献编(先秦至清代)部门有如下特点:第一,内容丰富。全编辑录先秦至清末传世荆楚文献近七百种,比较全面地反映了古代荆楚文献著述的留存情况。第二,系统性强。依时代编录,不仅观照各代著述,而且清楚各个学者的著述面貌。第三,有依据。编中每列一目,都有当代目录、馆藏或目验为据,有文本说明,实事求是,信而有征。第四,有见解。编中对许多书目,并有该书以及该书作者的进一步介绍,又有对疑似问题、处理方法所作的按断。综合以上四个方面的特点,我认为该书目忠实地反映了编纂出版《荆楚文库》的主旨,符合古代 荆楚文献留存实际,可以作为编纂的依据。
为使本编能精益求精,今亦提出若干问题,以供修改时参考。其编中行文体例不一、排版错谬、一般误字等,在此不论。
一、选材标准。卷首《说明》:“一些原创性不够强的著作,如注释性著作如诸多经注、《史通评注》,编纂性著作如《皇明文选》,或集体著作如《新唐书》,似应考虑有选择地删除(本目已移至篇末“附录”中)。”(第2页)《说明》提出的文献应有别择的看法,是很对的,但所列类型则似有可有不可。
《十三经》古注疏、《二十四史》等皆不当收,因为这些典籍早已不是地方意义的,而是全国意义的;《东观汉记》(辑本)亦不当收,刘珍只是参与编撰者之一。至于注释性著作,《说明》似存偏见。例如经注,我认为应注意收录。儒家传统经学之所以能不断发展,是历代学者对经的持续研究。其研究成果的表现形式,或为文本校勘,或为经注,或为各种论辩,都是附着经书的。若认为经注解文献原创性不够强,则必大幅删除经解文献,不能如实反映历史上荆楚学者的经学贡献。备选书目中的经解文献应当收回如拟选书目。其它文献注本,如所列《史通评注》(当作《史通评释》,第216页),亦当收录。明人研究《史通》的著作,传世者三种,即李维桢、郭孔延《评释》,郭孔延《评释》,王惟俭《训故》。郭孔延自作《评释》时,曾请教李维桢(郭本《史通评释》卷首《史通序录》,《续修四库全书》第447册第7-8页),则李维桢之评,可能最早成书。此本为李维桢评语、郭孔延评释之合刻,维桢虽偏简,但自有启发意义,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明时荆楚学者的见解。又如明江夏刘绩《管子补注》(第218页),是唐以来研究《管子》的重要著作,《四库全书总目》多加称道。其书《四库》收录,今则“应考虑不收”,徒以其为“注释类著作”,有失公允。《千顷堂书目》卷十二载明人研究《管子》专著四家,唯此书存。
编纂性著作,这里主要指选编的诗文总集。选编的诗文总集,能体现选编者的审美取向,代表当时或当时某一群类学者的文章学思想,对阐述文学史尤其是荆楚文学史有重要价值,不能随意删除。所举明崇阳汪宗元《皇明文选》(第216页),可以说是明时当代文选的重要纂集,除有上述意义外,在文献学方面对明代典籍的整理亦有其意义。又如元襄城杨士弘《唐音》(第216页),是唐诗选本的划时代文献,去取不苟,体例严谨,故《四库》收录;其中士弘的详解,对所选作品的理解很有帮助,详解中征引了衆多古籍,具有文献学价值。
总之对“一些原创性不够强的著作”的看法,涉及《文库》文献收录标准的重大问题,须进一步认真讨论。建议不提某文献是否“原创性”,而要具体分析其历史价值。这里主要举元明人著作为例,清人有关著作类同。
二、本编以人系书,能看到人著述的传世情况,但编纂时完全以人为纲则可再议。《说明》:“一个作者有两部以上著作一般以作者名结集,或曰‘集’,或曰‘诗文集’,或曰‘诗集’,或曰‘文集’等。”(第2页)编中亦充分反映了这一编纂思想。以人系书,不失为编纂捷径,但缺章法。是否可以改为大致以类相从,如经史子集之类,类下再别人物。又编中个别作者仍未能完全贯彻以人系书的原则。如前有各本《庾度支集》一卷(第46-48页),“梁〔江陵〕庾肩吾撰”,后又有《书品》(一卷),“梁江陵庾肩吾撰”(第56页),两庾肩吾当为一人,而分置二处。张居正《四书直解》,中间杂以顾宗孟《四书讲义合参》、杨文奎《四书邹鲁指南》、宋凤翔《邹鲁指南主意》(第135页),割裂了张居正,当删去,《合参》等只是附刻。
又《说明》:“本书目基本按作者时代先后顺序排列。”“对于生卒年不详的作者根据推理暂时放在某一地方,无法推断生卒年的作者一般暂置于该朝代末。”(第3页)其前一条,编中颇不能实行。即如魏晋南北朝(第44-59页),朝代次序是晋、梁、晋、宋、梁、北周,颠倒错乱。又如同是晋人,诸人次序为范汪、张方、李充、习凿齿、李轨、范宁、袁山松、范汪。范宁为范汪之子。张方,又作张方贤,详姚振宗《隋书經籍志考证》卷二十“《楚国先贤传讃》十二卷”下。其《楚国先贤传》,《隋书·經籍志》本为《楚国先贤传赞》,十二卷,列于晋大司农白褒《鲁国楚国先贤传》之前,褒西晋人,疑张方为东晋人。编中误以为西晋河间王司马颙将领。李充,《晋书》有传,生年不详,卒年有数说。《晋书》谓李充曾为王导参军,《隋书》谓李充在晋元帝时为朝廷重修典籍目录,则充为两晋间人。习凿齿,东晋人,生年不详,卒于晋孝武帝太元八年(383年)。李轨,《经典释文·序录》、《隋书·經籍志》并以为东晋人。轨有《晋泰始起居注》二十卷、《晋咸宁起居注》十卷、《晋泰康起居注》二十一卷,见《隋志》及《北堂书钞》、《艺文类聚》等,既撰泰始等起居注,则在西晋时已为官,两晋间人。编中著李轨生卒年为“(?-619)”,是误以为北朝隋时的河西军阀。范宁,东晋人,生卒年学术界无定论。据《宋书》范宁子范泰本传,泰於司马元显专权时,以“父忧去职”,而元显专权是在晋安帝隆安三年至元光元年初(399-402年),则范宁之卒必在此数年间。袁山松,卒于安帝隆安五年(401年)。据此,则所录两晋学者,先后次序宜为范汪、李轨、李充、张方、习凿齿、袁山松、范宁。前述《说明》之后一条,亦有不能遵守者。如张泰来(第337-339页),其《江西诗社宗派图录》有宋荦题序一首,署云“康熙辛未季秋商邱宋荦题”(《续修四库全书》第1698册第57页),知泰来清初人,今未加推理而置于清末。人物次序,隋唐以下多有失次者,宜仔细考核。建议以人物生年定次序外,生年不明,则以卒年未定;生卒年据不详,则参考其他因素。
三、叙述不周。如有吴兆宜《庾开府集笺注》(第58页),而不列倪璠《庾子山集注》,二者倪书为优,且附有庾信年谱。又明江夏刘绩《春秋左传类解》二十卷《地谱世系》一卷,说云“※《存目》收”(第107页),考该书见《续修四库全书》第119册,影印明嘉靖七年刻本。又明万全等《新镌万氏家藏育婴家秘》(一名《育婴家秘》、《育婴秘诀》)四卷,《新刻罗田万氏家藏妇人秘科》(一名《万氏妇人科》)三卷(第113页),此二书,《续修四库全书》第1007册为《万氏女科》一卷,第1010册为《万氏家传育婴》四卷,并是影印清乾隆刻本。又明监利李先芳《东岱山房诗录》十三卷《外集》一卷(第116-117页),先芳此书,收入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》第119册,影印明嘉靖间刻本,《丛书》同册又有《李氏山房诗选》六卷,存二卷,明刻本。又“《利瓦伊桢集》(三种)”(第145页),“《史通》(二十卷)唐刘知几撰,明京山利瓦伊桢评,明郭孔延评释”(第216页),“利瓦伊桢”,当改为“李维桢”,不知何故有此误。又明江夏熊廷弼《经辽疏牍》十卷,据阳海清《中国丛书广录》(第168页),按北京出版社《四库禁毁书丛刊补编》第23册有熊廷弼《经辽疏牍》十卷,影印清光绪间湖北通志局刻本。又清孝感彭大寿《彭大寿集》,述大寿主要著作十四种(第232页),不明版本、馆藏。又清京山李元《蜀水经》十二卷(第275页),《续修四库全书》第728册为十六卷,影印清嘉庆五年传经堂刻本。又清蕲水陈士珂《孔子家语疏证》十卷、《孙子家语疏证》十卷(第361页),前已有陈士珂《孔子家语疏证》(第44页),此重复,而“《孙子家语疏证》”当是误“孔”为“孙”,古书无《孙子家语》,《湖北丛书》作《孔子家语疏证》。
四、著作不全。编中首列郭店战国楚简等,而其他如望山楚简、曾侯乙墓简、九店楚简、包山楚简等为何不列。又华容释智 只列其著作《梵网经心地品菩萨戒义疏发隐》一种(第59页),且《发隐》非智 作。原经文或因智 疏得传,但此疏仍不能算智顗代表作。智 代表作当推《法华经文句》、《法华经玄义》、《摩诃止观》等,当一一列出。又明江夏郭正域下录其所作五种,即《皇明典礼志》、《合并黄离草》(第148-149页)、《考工记》批点、《解庄》、《韩文杜律》(第218-219页)。检《四库全书存目丛书》集部第340册尚有《选诗》七卷《诗人世次爵里》一卷,署萧统撰,郭正域批点,凌蒙初辑评,影印凌蒙初刻朱墨套印本。其书为《文选》诗类七卷之各家批评,批点悉出郭正域,可增录以供选择。又,明公安龚大器有《古今诗韵释义》五卷,见《文字音韵训诂知见书目》第282页,编中似未载。又清京山李元下录《音切谱》、《蜀水经》、《蠕范》三种(第275页)。其中《音切谱》录清道光本,实有嘉庆本;《蜀水经》十二卷,实十六卷。此外李元别有《声韵谱》十卷,清嘉庆七年刻本,当增入。又清公安邹美中《燕石藏稿》二卷(第352页),检《文字音韵训诂知见书目》第342页,有美中《切韵表》一卷,清光绪十年刻本。
以上意见,谬误难免,仅供参考。